对俄罗斯发出制裁的国家中，谁是“纸老虎”，谁是“斗牛犬”？

文 / 巴九灵

随着俄罗斯和乌克兰战争进入胶着期，很多正经和不正经的制裁措施也飘了出来～

那么这些制裁到底会不会有效呢？

国与国之间的制裁，可以追溯到公元前433年。

那是第一次伯罗奔尼撒战后，以雅典为首的提洛联盟和附近的一个小城邦米迦拉关系非常紧张，于是雅典的公民大会就决定对其进行禁贸的制裁。说白了，就是提洛联盟拒绝和米迦拉这个小城邦进行任何商业贸易上的往来。

米迦拉不过弹丸之地，各种生活用品都严重依赖于海上贸易发达的提洛联盟。这一制裁让米迦拉损失严重，于是就哭唧唧找到了伯罗奔尼撒联盟的斯巴达，央求其“主持公道”。

虽然当时的斯巴达在经济上比较弱势，但是奈何他们军队实力强悍啊！（是不是有点熟悉的味道了～）这个公元前的战斗民族直接对雅典宣战，就这样，第二次伯罗奔尼撒战争开启了。

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制裁决议，就这样成为了一场战争的开端。最终雅典战败，也成为了古希腊文明衰落的标志。

人类社会是以国家为最高级的组织单位的，在国家之内，有强制性的法律解决争端，而国与国之间，至今也没出现能超越国家的权力机构来执行处罚。

如果A国希望B国做什么事情，比如说退兵、比如说弃核，而B国没有做，那么在谈判破裂之后，其实只有两个手段了：1. 战争；2. 制裁。

比如美国对伊朗长达三十多年的制裁，起点和终点都是伊朗的核计划。

自从1979年伊朗革命之后，美国和伊朗断交，美国就多次指责伊朗试图秘密拥有核武器，并发起制裁。直到2016年1月16日，伊核协议达成，和伊朗核问题相关的制裁在当天就立刻解除了。

伊朗纳坦兹核设施卫星云图

而特朗普上台之后，开始对伊朗“强硬”，退出了伊核协定，制裁伊朗的石油出口。于是伊朗也开始停止履行协定内容，甚至于开始恢复提炼浓缩铀，重启核计划。而相应的，特朗普政府又再次升级制裁。直到2021年年底，伊核问题才又重新开始谈判，而拜登也随之解除了一部分制裁的内容。

其实，从这些例子我们可以看到，制裁的目的是很明显的，并且也可以抽象出成本和收益。

制裁的成本是很显然的，比如说贸易禁运，A国对B国贸易禁运了，本质上双方是对等的，之所以称之为是A国制裁B国，是因为制裁的项目是A国精心选择的，至少在这个项目上B对A的依赖更大，一旦丢掉了这方面的贸易，对B的影响也更大。

所以往往大国联合起来，制裁小国是最有效的。因为小国内部往往只是世界产业分工中很小、可替代的一环，一旦被掐掉了自己的核心竞争力的贸易部分，往往日子就会过得很艰难。比如第一次海湾战争之后，对伊拉克长达十二年的制裁，直接让伊拉克的人均GDP跌到了战前的十二分之一。

第一次海湾战争，伊拉克的死亡公路

当然，并不是每次制裁都成功，甚至有些经常是不成功的。

最初雅典对米迦拉发起制裁，结果却是引发第二次伯罗奔尼撒战争，而雅典最终霸权的衰落；而像美国对古巴的制裁，从1958年到现在已经半个多世纪了，但是古巴依然还活蹦乱跳的。

商业邮轮从美国启航抵达古巴，吸引围观

这就构成了一个悖论，如果制裁经常失败，那么为什么它还能够作为一种主要的手段被使用呢？

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声誉效应，一个是信息不对称。

1. 声誉效应

制裁当然不仅仅是制裁国和被制裁国之间的事情，国际社会还有很多其他国家，它们都是围观者。

有的时候，制裁国明知道某些制裁手段是杀敌一百、自损一千的，但是为了展示出自己强硬的态度，阻止其他国家有样学样，破坏自己在某个方面的重大利益，也会硬着头皮上制裁。

就像这一次乌东危机，德国其实是非常依赖于俄罗斯的能源的，一直顶着压力希望北溪二号能够建成，缓解德国的能源紧张和供暖问题。但是现在也不得不制裁。

德国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接收站

制裁对双方都是很疼的，但是对于制裁者，可以通过这种手段杀鸡儆猴，当然，这在经济学上有个专有名词：“声誉效应”。

波士顿大学的两名经济学教授，伊顿和恩格斯，就讨论过因此而导致的“纸老虎”和“斗牛犬”现象。

斗牛犬，就是那些永远说到做到，说制裁就制裁的国家；而纸老虎则是那些比较理性的，一开始用制裁来威胁，但是如果被制裁国也态度强硬，就自己找台阶不制裁的国家。

每个国家都希望被其他国家认为自己是斗牛犬，这样自己往往只需要发出威胁，就可以乖乖地让被制裁国听命。这就是声誉效应，如果绝大多数国家都认为你是斗牛犬，那么你的制裁甚至不发出就能起效。

但是为了达到这一点，是需要在过去的历史中有相当累积的——而说到做到是很痛苦的。

2. 信息不对称

上面说的是制裁国的区别，其实被制裁国也并不一样的。每个国家的国民心态、权力安排和利益分布都不同，即便是面对同样的制裁力度，有的被制裁国会更加“强硬”，而有的被制裁国则相对的比较“柔软”。

以目的而论，对强硬的被制裁国进行制裁意义是不大的——因为无论怎么制裁，被制裁国也不会改变自己的行为；只有对身段比较柔软的国家进行制裁，才是更有效的，更容易达成自己的目的。

当制裁国为了声誉强行上马制裁措施，而被制裁国又是强硬的时候，制裁就不会成功。比如古巴和委内瑞拉，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出美国制裁成功的迹象。

其实对俄罗斯的制裁，并不是从最近才开始的，而是早从2014年占领克里米亚就开始了，主要针对能源、军火和金融业。

普京与克里米亚、塞瓦斯托波尔市领导人签署了克里米亚成为俄罗斯一部分的条约

制裁分为两种：限制性的和部门性的。

限制性的制裁最为严厉，被限制性制裁的企业无法和欧美的任何企业和个人从事任何生意上的往来；而部门性的则宽松很多，被制裁的企业无法在某些领域和欧美的企业签订相关的合同，比如长期融资等等。

可以说，企业被制裁之后，能够做生意的空间是大大缩小了，这也是制裁的目的，通过打击商业活动，打击被制裁国的经济造成严重的代价，从而迫使被制裁国让步。

数据表明制裁的结果是很明显的，那些被制裁的企业，收入平均下降了25%，资产下降50%，员工规模也缩减了三分之一左右。尤其是和欧美服务业关联紧密的企业损失更为严重。

面对严厉的制裁措施，俄罗斯也在有限的空间内，采取了应对措施。

对于关键的，和国防、民生相关的部门，俄罗斯政府通过各种方式，来对企业进行补贴和帮助。比如政府提供业务、税收减免、扶持性贷款等方式，来维持这些企业的正常运作，减轻乃至于抵消因为制裁而导致的冲击。

从效果上看，俄罗斯政府的这些措施还是显著的。也正是因为这些应对，俄罗斯的关键企业才保存到了今天。最关键的是，从效果上来说，俄罗斯也没有因此放弃克里米亚和乌东的实际控制权。

但是，这种应对本身就是有代价的。诺贝尔奖获得者托马斯·谢林说过：

如果制裁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方付出代价，那么在计算的时候就不能只计算直接的代价，而要把对方的反应也考虑进来。

俄罗斯如此不计成本用行政的力量来扶持被制裁的企业——从国家的角度来说，相当于在被制裁的基础上，又加上了一层对市场的扭曲。根据乔治敦大学两位教授的估算，俄罗斯政府因此而额外付出的代价，大约是制裁造成的总成本的47%。

所以，一个国家被制裁，其国民所需要承担的成本是双份的：直接的成本是因为贸易和商业的限制而造成的损失，而因为国家策略性地对其中一些关键企业的保护，又会产生二次的成本。

两者叠加起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短短8年内，俄罗斯的人均GDP下降了一半多。

现在，更加严厉的制裁来了，而俄罗斯的经济相比8年前更加虚弱，俄是不是还有能力采取牺牲国家资源来保护战略性企业的做法，这对普京来说，对俄罗斯人来说，都是艰难的选择。

根据制裁跟踪平台Castellum.AI统计俄罗斯累计被制裁了5748次

本篇作者 | 司马懿 | 当值编辑 | 李梦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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